哎—

我正在超市里选购商品，突然被一个声音唤醒。抬头一看，一位头发斑白的女士正热切地望着我，跟我打招呼。

哦！是你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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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愣了一下，还是很快认出来了—她是春芳。

我那时候也正想寻找一个机会，和她聊聊她的人生。但眼下，她显然很忙，大清早买了一些菜，说是要去某个工地卖午餐。

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，春芳曾经和我同事过，那时候她在我们学校代课。头发还是黑的，她在我们村的教堂里面有职务，过春节的时候负责弹琴，编排节目。她邀请我去参观，我看到那些基督徒们，多才多艺，唱歌，表演都很精彩。

每次下课的时候，她都会滔滔不绝地给我传道。嘴角边都出现白沫子了，可惜上课铃很快就响了。

如今二十几年过去了，春芳明星变老了。

她可是我们村的一个传奇人物。

她嫁给我们村著名的小矮子常林时候，是怀着前男友的孩子嫁的，当时很是轰动村里的情报人员。我也就听到了关于她的故事。

故事发生在三十多年前。应该是上世纪八十年代。

春芳有一个当兵的男朋友，邀请她去县城见面。当时还是少女的春芳一定是喜滋滋地去和男友约会。在交通工具不发达的情况下，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去县城的，那距离村里大约二十里地。

那个男朋友一定是早就计划好了，他已经准备和春芳分手。这个人绝对是非常有城府的，他在宾馆里开好了房间，和女友一夜恩爱之后，非常残忍地通知春芳，他已经决定和她分手。

乐极生悲，这个词此时应该出场。

春芳怀着悲愤欲绝的心情，从县城步行回家。一路上，她一定是计划好了，当走到九孔桥（那个地方还有罗成墓）的时候，她纵身一跃，跳进河里。

但她并没有死。

她被另一位当兵的男子救了上来。我们村南头有一处雷达站，那里有驻兵，他们经常步行去县城或者市里。春芳自己悲伤逆流成河，没有注意到路上有人。那人劝慰了她一番，把她送回家中。

农村人的观念特别重，尤其是那个年代，被抛弃让家人觉得很丢人，未婚先孕简直就是大逆不道的事情。春芳的父母开始贱卖自己的女儿了，正好村里的常林条件太差，找不到对象。春芳就这样嫁给了常林。

一朵美丽的鲜花插在了牛粪上。大家都这样说。有人说常林捡了个大便宜，而常林却说：“我找了个破鞋。”

春芳生了两个男孩，大的男孩聪明漂亮，小的就不行了，有点像西瓜地里的瓜蛋子，常林家好像就他一个孩子。爷爷奶奶都是很老实的基督徒。

不知道是不是公婆的影响，春芳结婚后就成了基督徒。

她在我们学校代课的时候，只说过一次家人，“你奶奶做饭的时候，锅里倒入萝卜，加水煮，等熟了，再用筷子戳进去一些猪油。这样的饭你吃得下去吗？”

我对这件事记忆深刻，是因为成功地让我反胃了。我从小就讨厌猪肉，更别提猪油了。常林家的生活可见一斑。

日子就这样，过得也要过，不过得也要过。如花似玉的春芳，和武大郎似的常林，相安无事地过到现在。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，你认为你的爱情很重要，其实和谁过真的都一样。因为你都是在自我之中活着。

她家的老爷爷老奶奶也很神奇。奶奶之前说过，她会和爷爷死在同一天。结果爷爷先死的，那一天晚些时候，奶奶追随之而去。

人生就是你的预言。

春芳之前开过一个粮油店，一生勤劳朴实，现在大儿子经营着粮油店。她和常林也不闲着，就去工地卖饭，听说生意特别好。

我暗自思忖：那个让春芳跳河自尽的男人，不知道过得怎么样？